晚间,玩闹了一天的沐沐早早睡下了,唐忆雪坐在窗台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林嬷嬷打帘进来,见房中又只有唐忆雪一人,问道:“小小姐,若诗若灵呢?”

    唐忆雪笑答道:“若灵在厨房呢,若诗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没什么事,就让她先下去了。”biqμgètν

    “小小姐,不是老奴多嘴,您是郡主,按例本该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的,如今若易成了婚,若灵整日在厨房研究吃食,就一个若诗留在您身边怎么忙得过来啊!”林嬷嬷劝慰道。

    唐忆雪不急不缓地答道:“哪里就那么矜贵了,身边太多人我也不习惯。”

    林嬷嬷还要再劝,唐忆雪便转了话题问道:“嬷嬷,过几日我打算带沐沐去趟临州,然后再去趟景水。”

    林嬷嬷一听,欣慰道:“小小姐,你终于想通了,这夫妻俩总是分开终归不好,小少爷如今也大了,也该见见姑爷了。”

    林嬷嬷似乎没有听出唐忆雪说的是个“趟”字,又自顾自地念道:“还有弘毅少爷下月大婚,礼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咱们举家南下,可得早日做准备,明日老奴就开始收拾。”

    唐忆雪去景水县显然不是为了和她那便宜丈夫好好过日子,这一年多陈修筠写了三十多封信,但每次唐忆雪都是让阿明回信。只是今日陈修筠寄回的信,已经明确的要给沐沐取名了,唐忆雪觉得与陈修筠的这纸婚约到了应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而此时遥远的景水县县衙后院的书房里,陈修筠正拿着陈修明的家书看着,信是半个月前的了,阿明这两年颇有长进,字迹也沉稳起来。

    信中有一个整段是对自家儿子的控诉,比如沐沐最近十分调皮,总喜欢坐在学步车里横冲直撞,有一次都把他撞疼了,对他生气他就对着你笑,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再比如,姐姐说沐沐被大家宠坏了,居然开始学着大人了,前两天还对着若诗的脸打了几下,姐姐当即就生气了,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沐沐被吓得眼泪都不敢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修筠将这段反复看了很多遍,脑海中也不免想到那小家伙含着眼泪被凶或者在大人怀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安胜此时提醒道:“主子,夜深了。”

    这两年安胜个子长了不少,以前的圆脸也长开了,就是黑了不少,看起来更成熟些。

    “主子,过不了几天想来夫人和小少爷他们就来了,小主子今日个都满周岁了,小人还没见过他呢!想来定是十分聪慧。”bigétν

    安胜笑嘻嘻地说着,完全没有想到,他家主子也没见过呢!

    陈修筠一边收起信,一边问道:“庞翰池那边如何了?”

    安胜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随时可以掌握庞家。”

    “叮嘱下去,不要出任何差错!”

    “是!”

    安胜退下后,陈修筠望着窗外的天道:“两年了,这景水县的天也该变一变了。”紧接着又低声说了句:“要在他们来之前……”

    第二日一大早唐府在林嬷嬷的号召就开始忙碌起来,其中最为高兴就是陈修明了,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哥哥了,陈修明这几日完全没有心思读书,唐忆雪想了想,亲自带他去找夫子说明情况,并告了长假。

    而今唐忆雪出门都会带着谢家给她找的两个护卫王鹏实和戴乐志,二人一年多前就拖家带口的来了唐家,而今王婶子和戴婶子也都在唐府里,用起来也安心得多。

    从夫子处出来,陈修明就绷着小脸,对唐忆雪道:“姐姐,许齐今日没有来上学,我想去他家里跟他说一声我要去锦南府了。”

    唐忆雪看着这熟悉的文秦巷,想着也走不了几步路,许齐经常来家里玩,那孩子懂事又乖巧,于是吩咐若诗买点小孩喜欢的零嘴和几匹布,在陈修明的带领下去拜访了他这位同窗家。

    “咦,这门怎么开着啊?”刚到许齐家门口,就看到了半开着的大门,若诗在唐忆雪的示意下向前两步,随即脸色一变,走到唐忆雪身边道:“夫人,里面有人在哭。”

    唐忆雪还没说话,陈修明立刻道:“定是又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了。”随即风一般的从唐忆雪身边蹿了出去,唐忆雪无奈,只能和若诗跟上,让王戴二人先等在门外。

    刚走进门就听到了女人孩子的哭声,顺着声音走下去,最终看到了一个妇人抱着许齐和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而刚冲进来的陈修明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一旁。bigétν

    唐忆雪走进去,牵起陈修明的小手,在那妇人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许嫂子不好意思,我弟弟是许齐的同窗,得知他今日没去上学,特意过来看看,不想……还望嫂子不要怪罪。”

    许嫂子连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局促地答道:“不打紧不打紧。”

    她身旁的小女孩和许齐也站了起来,许齐有些许不好意思低着头,那小女孩则偷偷看了自己几眼。

    唐忆雪见状让若诗将礼品送上,许嫂子再三推脱,最后还是在唐忆雪道:“许齐虽比修明小两岁,但二人极为投契,日后咱们两家往来还多着呢!”的话语中收下了。

    随后许嫂子让孩子们去玩,请唐忆雪到屋子里喝茶。闲谈中唐忆雪,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本许嫂子的相公是个读书人,也考中了秀才,却不想身体不好,留下两个孩子早早的就去了,女儿许初今年八岁,许齐七岁。

    这些年许嫂子绣活不错一针一线的养活这两个孩子,但好在这房子地理位置不错,偶尔租给些带着家属赶考的学子也能多些进项,这些年也攒了点钱。

    但孤儿寡母的不放心,就把钱放在了孩子的大伯家,没想到前几日许嫂子去要钱,他大伯家翻脸不认人,把许嫂子赶了出来,这眼看着又到了交束脩的时间了,许嫂子实在无奈,今儿个再去,连门都不让进了。

    一早两个孩子照例去布坊卖香囊手帕,那掌柜也对许嫂子的作品不满意了,并说日后只能两文钱一个的价格收了,要知道许大嫂之前都是五文一个的。

    不过这也不怪人家掌柜,许大嫂这些年眼睛熬坏了,确实不如以前精细了。

    两个孩子本就觉得难过,一回来看见许大嫂也在抹泪,这下好了,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了起来。

    唐忆雪正准备宽慰几句,再适当地帮一把手,不料,一个小姑娘冲了进来,直接跪在了许嫂子面前,哭道:“娘亲,卖了我吧,卖了我弟弟就有钱读书了。”